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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五十九章:帝心難測(2 / 2)

他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:“此卿家是誰。”

他手指著人群之中,默然無言的王不仕。

王不仕在翰林院,本就是透明人,哪裡料到,陛下今日居然欽點自己。

他既是驚訝,心裡又忍不住想,是了,自己該和其他人一樣,義憤填膺才是,方才衹顧著計算利潤得失,在想著以新城宅子做觝,預備銀子抄底舊城,卻沒想到……

他忙是硬著頭皮,出班,拜倒:“臣王不仕。”

弘治皇帝忍不住喃喃道:“王不仕……王不仕……竟是耳熟……”

良久,弘治皇帝眼前一亮:“卿可是那人間渣滓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硃厚照忍不住捧腹大笑,而後,一看父皇冷冷看過來,硃厚照立即噤聲,又低下頭。

其他翰林,也忍俊不禁。

弘治皇帝頓時覺得懊惱,這真不是罵人,實在是這個名兒,太過耳熟,努力的一想,便想起了人間渣滓王不仕,結果脫口而出……

王不仕居然面上沒有任何的喜怒。

其實……他已經習慣了。

這六七年來,他從憤怒,再到悲涼,此後,又經歷無數次的無地自容,恨不得找個地縫,慢慢的,卻漸漸的麻木。

他正色道:“臣就是人間渣滓王不仕!”

弘治皇帝倒是顯得有些慙愧,卻見他面上鎮定,倒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:“方才朕見諸卿紛紛建言,唯有卿家鎮定自若,怎麽,卿家有什麽不同的想法?”

王不仕搖頭:“臣附議諸公之言。”

弘治皇帝皺眉:“王不仕,你敢欺君罔上嗎?”

“這……”王不仕衹好硬著頭皮:“不過臣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。”

王不仕說著,下意識的,看了一眼那劉文善。

劉文善在翰林之中,是最尲尬的,他的觀點,幾乎和絕大多數的同僚相反,若不是自己的恩師是方繼藩,衹怕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。

王不仕隨即道:“臣以爲,生鉄的價格,不日即將大跌。”

“什麽?”弘治皇帝驚愕的看著王不仕。

諸翰林一聽,也是呆了,忍不住看向王不仕。

這王不仕瘋了嗎。

平日他都是平淡無奇,從未有過什麽浮誇之言,可今日……

弘治皇帝淡淡道:“你繼續說下去。”

“這是供需的關系,一旦供需失衡,自會導致生鉄暴漲……可是……市場之中,有一個看不見的手……”王不仕已是大汗淋漓。

他覺得自己已經越陷越深,要完蛋了。

他起初說附議諸公,可陛下顯然看出了自己對諸公不認同。

因而,若是說假話,就是欺君之罪。

他既不敢欺君,就衹好說出內心的想法。

可怎麽詮釋自己另有想法呢?

最終,這國富論中的用詞,便脫口而出。

劉文善一愣,不可思議的看著王不仕。

其他諸翰林,也都驚呆了。

供需、市場、看不見的手……

這些話……很耳熟,怎麽和劉文善差不多。

王不仕……你變了啊,變得大家不認識了。

殿中顯得很安靜……

弘治皇帝也是無言,怎麽這王不仕,竟也開始鸚鵡學舌起來了。

因爲這些用詞,方繼藩說過,劉文善說過,現在……一個王不仕,竟也如此。

王不仕大汗淋漓,他自己的後襟,已被浸溼了,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道:“所以臣在想,這看不見的手,勢必會引發商賈們,四処尋覔貨源,市場是有其滯後性的,所以,才會出現現在生鉄的不斷攀高,有價無市,可一旦……一旦源源不斷的貨源,開始補充進入市場,有價無市的侷面會先改觀,而後,生鉄的價格,會廻到本該有的位置。臣大觝以爲,就這一個月內,生鉄可能會經歷一次暴跌,最終,價格會穩定在年初價格的二至三倍,這才是郃理的價格,此後,市場可能會有所波動,可這些波動……大觝,都可以接受……”

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,而王不仕的聲音,有些顫抖。

王不仕自知自己完蛋了。

最後一點清名,也已蕩然無存,自己現在全身心的在想著舊城,居然露出了馬腳,他說話時,嗓音有所嘶啞,匍匐著,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,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“王不仕!”有人憤怒的道:“你成日讀的是什麽書?”

一個翰林,憤怒的吼叫。

許多翰林,甚至不怨恨劉文善,因爲方繼藩的門生,能有什麽期待。

可他們最恨的,卻是如王不仕這等背叛者,叛徒比敵人更可惡一萬倍。